踏春

与往常每次参加孩子们学校组织的远足活动一样,我头天彻夜睡不好.

先是为了早餐担心,又怕自己睡过了头,还担心天气状况…

当年雷打地震都照样梦乡畅游的人,也终于到了挂心无眠的年岁了.

比平常早两个小时起来,煮咖啡,准备早点.

四周静悄悄的,半梦半醒的状态中,真想放弃参加这次的活动.其实,每次出发前都会有这样的念头…

学校几乎每个月都带孩子出去玩.需要家长做义工帮助照顾孩子是常规了.我因为三个孩子都是同一个老师教,所有的室外活动,远足,看秀,滑冰等等都一同参加.相对来说,每次我申请参加做义工也都会被选中.

跟着孩子们走,真的很累.安全问题责任多重大!

气温只有零度的早春,三十个孩子,加上家长老师共四十来人, 要去一个依山傍河的自然鸟类保护区做BIRD WATCHING.

多云,更象是阴天.好压抑而冰凉的风,吹得孩子们的热情也减少了几分.

灰暗的天空,布满厚重的云层,象个巨大的锅,铺天盖地倒扣着笼罩下来.郊外空旷的荒野上,垃圾塑料口袋被风吹得到处乱飘乱跑.心,自然地就也跟着沉寂怅惘起来.

这样萧瑟的时候,会有小鸟可看吗?

转弯进入小乡道时,突然看见前方有警车和一大排靠在路边的车队.本能地,大家都想到:出车祸了!

老师马上告诉孩子们:请大家为车祸中没有人受伤而祈祷!全车跟着老师为素未平生的陌生人祈祷着,我感觉一股暖流在寒冷的空气里弥漫开来…

但愿人间多一点关爱,少一些仇恨吧!

这个时候,又为我们决定送孩子上这所好学校而感到欣慰.

等我们的车子从事故地点缓缓地开过去,转过头来回望,才赫然发现,原来那是在拍戏(电影还是电视来着)!一下子,肃静的车厢哄堂大笑开来,气氛陡然HIGH到极点!

说是个自然保护区,残冬初春里,这儿,却连一丝丝活力的踪影都捕捉不到.

一栋据说有150年历史的小房子,玲珑着.我想着海那边几千年文明的故乡,窃笑.

我们进去先看PUPPET SHOW.一只BLUE JAY对一头从隔壁动物园中出走误入保护区的小象介绍这里的”居民”…

然后,我们被带领着去到空旷的草地上,看那些没有飞到北方过冬的小鸟.

从来不割的草长长地倒伏着,踩上去好柔软.风没有遮挡地捎来高高的枯树枝顶上孤单的鸟鸣,冷清而悠长.

还没有我们家后院树梢上面的小鸟多呢.不过,孩子们也心不在此.他们更愿意在这样大的环境里游荡,虽然我们被命令不许离开小径去乱踩草地的.

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向导后面,是因为怕会踩坏了开春后要发芽的花茎.

一行人走啊走啊,看啊看啊.看不到什么新鲜的花样,无聊也很累了.队伍就拖拖拉拉起来.

忽然,在零星的鸟鸣声中我好象听到了不同的寻常的轰鸣.遥远而不切实际地.

才惊觉我们已经站在了一坐山谷的顶上了.放眼望下去,谷底是一条奔腾的小河.

从我们这里看,河水很浅,布满乱石的河床清晰可见.

潺潺的水声被空谷回荡着,低沉而不够响亮地孤独地吟咏着,给这单调而寂寞枯萎的山谷带来些许欢快的生机.

河岸上,常青的松柏和落尽枯叶的丛林交错着偎倚着;倒伏的枝桠探手在试清亮的河水是否还刺骨地寒冷着;水流中,寂寞的岩石固执地沉默着;小河,象一位婀娜的少女,柔软着S型身段,迤迤然而来……

我呆住了,全身心都要融进去的冲动.

不要啊,怕!

我的孩子们怕高,这样的居高临下对他们是个压力.我也是,但每次让我处在这种状态下都会有把自己化进去的念头.

快快退后一步,回过神来,匆匆拍了两张照片.拉着胆小的孩子离开悬崖.

钻入森林了:我们去喂鸟!

只得一个人通过的枝桠缭绕的小径,孩子们一个接一个慢慢走过去,终于到了那片被参天大树环抱着的小空地…

枯死的树杆随意地倒着,空心的躯干里有小昆虫的窝;及踝的落叶层层叠叠,默默地承受着我们的踩踏,嗦嗦地破碎着…

我们每个人分得一把黑黑的小葵花籽儿.嘘~~~~,伸出双手,请小鸟们来啄食吧.

我抬头看看比月亮还温柔的太阳,依旧躲在云的背后;听着风游走在树木间裙裾滑过的叹息;追寻着清丽得象真空中存在的春的踪迹;还有,小鸟优美矜持地跳耀在枝杈间的身影…

恍然如梦.

这样的北国寒冷的初春,这样静谧的森林深处,我,怎么会在这里?

仰着脸,树丫相互交握的手象在编织一张巨大的网,笼罩着我们头顶上的那一方天空.强有力地传递着一份无语的安全感.

我闭上双眼,放飞灵魂,空虚思维,纵容自己浸淫在这”不知身是客”的纯净里……

悄悄地,我展开的手掌上迎来了第一只小心而勇敢的小鸟.在我手心巧巧地啄去了一粒种子.

我的心雀跃地跳耀着,一如这只美丽可爱的小鸟.孩子们也压低了声音欢呼起来.

继续等待着.每个人都热切地呼唤着,期盼着…

又一只,象天使,如青鸟,在我的手心停落,转而优雅洒脱地离去…

一干大人小孩,只有我,两次被精灵般的鸟儿们”宠幸”!

是我的微笑发自内心深处被它们看透?是我呼唤它们的声音不同寻常地温柔?

我兀自多情着,嘴角是漫漫欣喜的笑意.

……

累坏了的孩子们,回家吃过中餐,就懒懒地午休去了.

而我,为自己沏了一杯玫瑰香茶,看着娇艳的花瓣缓缓地旋转着,舒展着,如游丝样清甜的幽香似有若无,耳边,还有啾啾鸟鸣袅绕…

愿孩子的梦也伴随着小鸟旎喃,清泉潺潺…



2006-03-29